国庆节长假，老季老两口决定去旅游。地点就选在离市区100来公里的帽儿山。
帽儿山是本市附近的最高峰，山形似草帽，上部异常陡峭，风景既妩媚又具挑战性，吸引了无数爱郊游的人。
行前老两口收拾行装。特意带了两台收音机，老季带的是DE1103，老太婆带的是DE1102。他们是收音机爱好者，一来觉得，一边爬山一边听收音机一定是更惬意的事，二来打算试试山区的收听效果，过过无城市杂波干扰的瘾。
10月2日早早出门。先乘火车又乘汽车，10点钟才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先找好住宿、吃饭的地方，准备下午再去爬山。据说上山两个小时，下山一个小时，一下午时间足够了。
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背包里带上必要的东西，两人分别拎了收音机，开始上山。
昨晚刚下过雨，山路有些滑，特别是没有石阶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打开收音机一边听一边走。收音机随着脚步的移动，一晃一晃的。旁边一块儿爬山的人看见两鬓微霜的老两口这么潇洒，都投来赞叹的目光。
到最险处，需要攀登三段带铁链子的石壁。手拎着收音机不好爬，老季只好把两台收音机都收到背包里。这背包里的东西也许带的得太多了：水果、矿泉水、手机、手纸、水果刀、照相机、手套、毛巾、塑料布，笔记本、钢笔、针线包，就差带望远镜和手电筒了。
终于来到山顶。哇，真高啊！山顶起伏不平，还算宽敞，除了上山的一面外，其余全是悬崖。冒险走过去，扶了防护栏杆看，下面是万丈深渊，让人眼晕。老婆不敢过去。老季开玩笑说：“没事，不是特意往下跳掉不下去！有栏杆，铁的！”老婆还是不肯。
这时山上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且都接连往下走。可是老季两口留恋风景不肯就走。一会儿找核桃，一会儿望远处的风景，一会儿吃水果。接着又把收音机打开，好一阵摆弄。在山顶居然听到了几百里外的吉林调频台，让老季好不兴奋。
忽然，老季想起来，还没照相呢。于是，顺手把收音机挂在铁栏杆上，打开背包，拿出相机，东一张，西一张地拍起来。老伴则手拎她的DE1102，一边听，一边跟着忙活。
东北的10月天短。这一流连，夕阳就西下了。老季猛一看天，才醒悟过来，叫：“快收拾东西，该下山了！”这时山上已经没有别人。
老两口匆忙下山，回到旅店，准备吃晚饭。老季习惯性地要拿出收音机听。打开背包，只见到1102，1103却遍翻不着。问老伴：
“1103放哪儿了？”
“我的我装包了，你的不是你自己装的吗？”
老季一听，糟了。当时他把1103挂在铁栏杆上，以为老伴会给他收起来，分明是忘了！这怎么好？不说值多少钱，那可是他最心爱之物呀！回去取谈何容易！天已经擦黑，还得爬山。但要是不去，到明天说不定让谁给拿走了。不行！一定得再跑一趟。
不由分说，老季推门就往外走，老婆拉也拉不住，追出门来，眼看老头儿朝山上跑去。
老季爬呀爬呀，忘了气喘腿酸。天越来越黑，几乎看不见道了。恰好这天是阴历小尽29，无月，更黑得早。满天星斗眨着眼睛，看着这孤独奇怪的登山人。
终于又到山顶。山上的石头在暗黑的星空下，像一个个伏着的猛兽。他摸索着向前走。记得收音机是挂在左边的一个铁栏杆上，就朝左边瞪大眼睛扫视。还没等看清，忽然听见前面传来音乐声。细听，可不是，正唱着邓丽君的《酒醉的探戈》，声音虽然不大，那哀怨激愤的调子在寂静的夜空中却非常清晰。老季顺声音看去，一点黄橙色的亮光闪了一下。是1103显示屏的背光灯！老季太熟悉了。是他的收音机，它还在！他奋力抢上前去。
当他快走到铁栏跟前时，他突然停下脚步：铁栏上分明倚着一个人，双手举着他的收音机在听。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伏下身去，观察动静。
那人见有响动，将身转过来，收音机的光也随之转向悬崖外，看不见了。那人肯定知有人来了，却不做声，又慢慢转回身去，面朝悬崖。收音机的黄橙色的屏幕也就转回来了。
突然，那人抬起脚，跨上栏杆。左脚，右脚，人影在升高。他要干什么？一种不祥之兆倏地涌上老季的脑际。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那人双脚全都迈过栏杆，将撒手未撒手之际，老季一个箭步窜过去，隔栏抱住那人。没有人的叫喊，没有任何坠落的声音，只有天上的星星、耳边的微风和冰凉的栏杆。老季回过神来，感觉手下空空，摸去，只有栏杆和挂在栏杆上的收音机。收音机的背光灯已经熄灭。奇怪，人呢？没抓住？不对，无论如何，他应该能触及那人，而且怎么没有一点声音？再说，人肯定是有的，否则1103的背光灯不会亮——背光灯在用电池的时候是不会常亮的！
在惊魂未定之中，老季连滚带爬回到旅店。一进屋就摔倒在地板上。老婆赶紧跑过来架他到床上。
在老婆的追问下，老季讲了刚才的遭遇。老婆笑着说：“哪有的事儿，净瞎说！肯定是你眼花了！”
老婆接着去找女老板重新热饭菜。女老板听完老季的故事，不但没笑，反而严肃地说：“三年前这山上确实跳下一个女人。谷太深，尸体也没法找。莫非先生今天看见的就是那个人的魂儿？”
听到此话，老季什么也没说。一辈子没害过怕的老季头，这回的确害怕了。他发誓永不再到此地。手中的DE1103，回去立刻处理算了。
(2005-10-13 作者：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