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有收藏品里,空气双连可变电容器是我收藏的起点。那是2000冬天的一个早晨,随朋友到开封旧货市场闲逛,偶然发现一电子管收音机的尸体,上面银色的空气双连可变电容器深深地吸引了我,勾起了我无数的回忆。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还在上初中。那时上学可比现在轻松多了,老师基本不留作业,学习全靠自觉,放学回家除了拾柴火、割草等帮家里干点活外,就是疯跑着玩。没有其他娱乐活动,那时只要听说那里放电影,十里八乡黑天摸地也要去,尽管都是些南征北战、上甘岭之类的片子,照样乐此不疲。要不就是骑马打仗、叨鸡、藏老牟(读mou,豫中土话,即捉迷藏)等。那时晶体管收音机已不是稀罕东西,但仍属高档电器。那时结婚准备的“三转一响”的一响就是收音机,电视机普通家庭根本没有。记得县文化局有一台九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架设的电视天线足有五层楼高,播放那天文化局门口人山人海,电视机放在文化局院内冲着门口,外边的人掂着脚尖往里看,只见满屏雪花点里影影绰绰有人影晃动,也不知说些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电视了。
娱乐活动的贫乏,促使生性好动的我变着法的做各种玩具:各种样式的弹弓、洋火枪、甚至用子弹壳做的手枪等,终于有一天在同学家见到用天线和一个二极管、高阻耳机组成的矿石收音机,从耳机里传出的广播声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我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不已,那一年我十五岁。
自从见到那个矿石机后,我像着了魔一样到处收集有关的书籍和元件,可是能找到的有关无线电内容的书好像就是高中物理课本和中学科技杂志,我如饥似渴的把这些内容印在脑海中,一直到现在,我仍然能够对有些章节倒背如流,可见当时爱之深。元件的收集是很困难的,那个年代大家都是穷人,吃喝不愁就是没有钱。记得我为了攒够买晶体二极管的三毛钱,到处拾牙膏皮,见到碎铜烂铁都当宝贝积攒起来。当终于买到那只有透明玻璃二极管时,激动得两手颤抖,呼吸急促,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光有二极管还不行,还要有哪个能戴在头上的黑色耳机。为了能找到这种耳机,无论走到哪里都两眼放着绿光,搜寻着目标。终于有一天,不但让我找到了这种耳机,还让我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两样东西。
我二姨家在距县城南三里刘庄,听表弟说她家有一个我要的耳机,那天到二姨家和表弟翻箱倒柜找耳机时,偶抬头见墙上挂着一个木匣子,一尺见方,前面板偏左有一直径七八厘米圆孔,圆孔部分被从里面用红布遮挡,面板上还有一个旋钮样的东西。我当时判断那是一个有线广播匣子,就让表弟取下来让我看看。当我翻过来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竟然是一个完整的矿石收音机。里面有一个银色的空气双连可变电容器,一个三寸舌黄喇叭,一个木板上嵌着二极管和固定电容器,翻看木板背面连线居然是焊接的。这时耳机也找到了,正是我要的那种,但是我还想把那个矿石收音机据为己有。表弟告诉我,那个矿石收音机是我表哥的,耳机还是偷偷送我的,这个可不敢再让我拿走了。虽然当时没有得逞,但那个银色的空气双连和金黄色的舌黄喇叭则让我惦记上了,有事没事就往二姨家跑。不敢和表哥要,更不敢和二姨讲,终于有一天哄着表弟把木匣子偷出村外,只说看看就还他,又说拿回家玩两天再还他。到底比表弟大两岁,木匣子终于归我了。
当我把耳机拿到手的当晚,就急不可耐地爬到树上架设蛛网天线,再接上地线和二极管、耳机,足足折腾到半夜。当听到广播声音的一刹那,空气凝固了,心跳停止了复又加速。。。。。。这么说吧,后来的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当时爽,终身难忘啊!
木匣子骗到手后认真研究了好几天,接上天地线没有声音,小心转动可变电容也没有任何声响,估计是那个元件坏了,才被表哥束之高阁的。我小心拆掉连线,开始计划制作带线圈的矿石机。找漆包线也费了牛劲了,找到了漆包线并绕好线圈,仔细接上空气可变等元件,平心静气,慢慢转动可变电容器,居然能收到三个台,而且声音大得多。特别是本地电台声音特别大,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小心接上舌黄喇叭,当线头碰到喇叭的瞬间,巨大的声音吓得我差点把喇叭甩到地上。想想当时的场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突然响声大作,目瞪口呆的我两眼放光,又惊又喜。当晚不敢再试,怕惊扰了大人。第二天一大早,当我在西屋把喇叭接上后,在堂屋都能清楚地听到广播声。为了诡谲我的成果,我把木匣子对着窗外,整个院子就充满了广播声,大人们实实在在地夸奖了一通,我也实实在在地兴奋了好一阵。
就这样,空气双连和舌璜喇叭就深深地印在了记忆深处,也从此和无线电结下了不解之缘。从矿石机到单管机、两管机、四管机等都做过,个中滋味恐怕大家都体验过。物资匮乏,囊中羞涩,为了积攒买元件的钱,碎铜烂铁牙膏皮,挑担卖菜拉烟包都干过。(直到现在拾垃圾的毛病不改,破旧电器舍不得扔,总感觉不定什么时候用的着。开封有个旧货市场,周末没事必去,拣了不少破烂。)七九年该考大学了才突然醒悟,但学习耽搁太多了,总共才考了一百多分,够丢人的。为了前途只有忍痛割爱,弃理从文。搞过无线电就这点好处,做事认真仔细,坚忍不拔(这是玩无线电的最大收获),所以复读期间学习突飞猛进,以城关高中唯一一个考过本科线的战绩进入河南大学。八零年上大学后,由于学的是文科,就没再搞我的无线电。后来因为管理过单位的电教室,才重温旧梦。其间制作过无线话筒,搞过家电修理,痴迷过音响,浪费过大量私房钱,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从起点(矿石机)出发,经过几十年探索,又回到了起点,重绕线圈打造自认为最好的矿石机。唉,也许这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