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收音机
李秋善
上世纪70年代,物资很匮乏,收音机是稀罕物,全村也没有几台。小伙伴俊学家较宽裕,他家有一台。他经常跟我们转述收音机里听到的新鲜事,我们也经常围在他家那台收音机前听小说联播。那时听的是《战地红缨》、《万山红遍》、《暴风骤雨》、《林海雪原》等。后来识字了喜欢看书是从听书开始的。
那时多么希望自己家也有一台收音机呀。
我家的后邻斜对过,有一家姓崔的,住着老哥俩,老哥俩四十多岁了,都没有媳妇。他们有一台收音机,夏天在天井里吃饭,那时候,家家都没有院墙,他们会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得很高。经常听到的是歌曲《北京的金山上》和《颂歌》,让我羡得了不得。
大姐出嫁后,曾将她家的那台很小的收音机拿来我家。那时父亲还健在,主要是让父亲听京剧。我经常和父亲为听什么发生争执,就像现在的一家人看电视争台。听着大姐家的收音机,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大姐啥时拿走。
人家的东西拿走是迟早的事。
大姐家的收音机拿走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很失落,每天放学回家后,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打开收音机,听着我爱听的小说吃饭了。
你喜欢的东西不曾拥有倒也罢了,短暂拥有再失去,想想还不如压根没有短暂拥有过。那叫个失落啊。
我家的第一台收音机记得是大哥买的,红灯牌的。那时父亲已患脑溢血去世了。当时黄河上还能通轮船,防汛用的石料从济南洛口装船,运到我们村对岸的码头上,再由人工将石头一块块背下来。背着石头,走在一起一伏的跳板上,下面是滚滚的黄河水。腿软的,根本干不了这活。背石头的人,须像跳舞一样,随着跳板起伏的节奏走跳板。一着不慎,人就掉到黄河里,人也被石头砸伤。
那年冬天,大哥背石头挣了三十多块钱,与母亲商量,他承诺一年不抽烟了,买台收音机,母亲同意了。那台收音机花了32块钱。
有了自家的收音机,踏实多了,再也不担心被拿走了。
那时候,村里两台变压器都在我家屋后,受磁场干扰,收音效果不好。
这期间我听了许多书,如《岳飞传》、《隋唐演义》等。
我们村北边的黄河大坝上有一个水文站,(至今水文站的老房子还在。卖给了一户村民。)为此,在我们村的西头修建了个家属院,叫家属院,其实没院子。房子总共三排,一排十间,一家住两间的话,可以住十五家。房子虽然也是土坯盖成的,但那房顶上有醒目的红瓦,和刷得粉白的墙壁,这在我们乡下的住房里就算是鹤立鸡群了。要知道,那时农家的房屋不但是土坯磊的,房顶上没有瓦,都是芦苇苫得。这是照顾水文站的单职工给盖得家属房,既男的是水文站的职工,老婆孩子还是农村户口,这些家属和孩子的户口便落在了我们村里。
在家属院里有我的两个同学,一个叫耿军,一个叫李卫东。李卫东是住在姥爷家。他们两个明显比我们这些村里的孩子有见识,知道的多。后来我知道,他们也喜欢听收音机,那时候,我们许多知识都是从广播中获得的。
因为喜欢,许多台的节目播出时间我都记得。打开收音机,一听在播什么节目,我就知道现在是大概几点了,那时钟表也很少。
后来我有了工资后,买了台属于我自己的收音机。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换过许多收音机。不管走到哪儿,收音机总陪伴在我左右。在宿舍,许多次都听着收音机睡着了。醒来后收音机发出“沙沙”的声音,播音早结束了。如此几次,收音机就没电了。现在好了,我的收音机能定时,90分钟,60分钟,30分钟,可以听着广播入眠,到时它会自动关闭。当然,现在的收音机也有定时后自动打开的功能。
现在我们获得信息的途径太多了,比如电视、网络。可我还是喜欢听收音机。它方便快捷,还能解放眼睛。我们可以闭上眼睛来听。更深层次说,可能这就叫情怀吧。
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与灾区的所有联系都中断了,政府紧急空投了无数台收音机,通过广播让灾区人民知道政府正在设法救援他们,这对稳定灾区群众的心理,起了很大作用。
如果有战争,首先瘫痪的便是通讯系统,到那时,收音机肯定大有用途。
一九九八年起,我在某企业住大庆办事处工作。
在大庆,我比较喜欢收听大庆台晚九点档的《今晚有约》。
有一次,主持人鲁风邀请了大庆的两位文化人做嘉宾,其中一位是还是作家。主持人鲁风首先阅读了梁晓声的《雪夜赌冻》。这个故事的可信度不大,纯属鸡汤文。我是不喜欢这类的文章的。《雪夜赌冻》中最不可信的是第二次赌冻。衣食足,知荣辱,怎么能再像泼皮一样去和人赌命呢?
鲁风说,财主第一次赌冻是给穷人一个机会。我忍无可忍,打电话说明我的观点:财主自始至终都是恶毒的,他想帮穷人的话,何必让人受冻后才给予?而且还是冒着冻死的可能。第二次赌冻更说明财主的险恶,他几乎能预料到结果。那位作家嘉宾也同意我的观点。鲁风坚持财主是给穷人机会的说法。这是我第一次参与电台的节目。
我第二次参与《今晚有约》是鲁风请来了刘海岳夫妇来做嘉宾。从嘉宾介绍得知,刘海岳是山东海阳人,毕业于哈尔滨师范大学,现在大庆实验中学教书,是个诗人。那时刘海岳写的诗歌《蛱蝶》刚获了大奖,鲁风就请了他们来。那次我和刘海岳交流并不多,只说,我也是山东人。刘海岳马上邀请我去找他玩,说是可以吃碗方便面。没毛病,萍水相逢请你吃碗泡面就不错了。
我的朋友王政阳说,刘海岳调到了《大庆晚报》,做标题编辑。一天,刘海岳牙痛,去拔牙。医生说感染了不能拔,等炎症消退了以后才能拔。回家以后,刘海岳找了把老虎钳子,硬生生的把自己那颗患牙拔了下来,结果造成了败血症,不长时间就去世了。我为这个从未谋面的山东老乡感到惋惜,他那么有才华。
2002年,韩、日世界杯期间,我听《今晚有约》。有听众给电台打电话,说,希望中国男足能拿冠军。这样祝福男足的话还有很多。我忍不住打电话对导播说,能不能筛选过滤一下听众的电话?公鸡下蛋的可能性和中国男足得世界杯冠军的可能性相比的话,前者比后者大的多。导播说,明天我做节目,请你做嘉宾,你来说怎么样?我说行。这个导播就是美韫。
第二天晚八点多,我开车来到广电大楼,那时广电大厦还没建成,播音室还在老楼里。美韫的办公室在一楼,那时美韫还是个小姑娘,刚从黑龙江大学毕业,戴副眼镜,扎两个小辫,笑咪咪的。
我设计了节目的具体细节,我倒成了这台节目的策划。
这期节目很成功,用这台节目的导播芳兰的话说,节目很饱满。
2002世界杯期间我应美韫之约共在《今晚有约》做过两期节目。
2004年欧洲杯期间,美韫又约我去做过一次嘉宾。那晚雨很大。这时播音室已搬到广电大厦,好像在22楼。这期节目最后打进电话参与节目的那位听众,后来成了美韫的先生,他是大庆39中学的一位英语老师。
至今我还保存着美韫送我的2002世界杯做的一期节目的一盒录音磁带。
我去过许多地方,每次出差都不忘带上我的小收音机。听过许多地方台的广播。
驾车由东营去大庆,一路上能听到沿途各个省、市台的广播。尽管都在用普通话播音,还是能听出不同方言的地域特色,很有意思。
2008年,送女儿读大学前,我给她买了一台德生920,120块钱,算是较好的收音机了。我希望女儿也像我一样养成听广播的习惯,特别是校园的广播。寒假回来,她说基本没听。
我现在比较喜欢的节目是,早晨醒来听《中国之声》新闻和报纸摘要,昨晚欧洲和美国发生了啥事,以及欧、美股市的收盘情况、原油期货价格,《中国之声》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平时我爱听中波567,天津台的《每日相声》节目。天津台的节目非常好,裘英俊、张晨等年龄不大,声音却很成熟,有点老气,很好听。我不喜欢姜昆那种尖嗓门。另外《每日相声》的女主播如一方、黑丹、王若乔、木荣的声音也很好听,听她们说话简直就是享受。特别是黑丹和一方,说话带点天津方言,自带幽默感,很哏。所播的相声段子有的从来没听过,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在山东老家的话,晚上睡觉前,我爱听山东台十点档的《田园晚风》。这个节目有许多固定听众。主持人田园,真名叫印彩霞,曾供职齐鲁石化,过去在山东台播新闻时的播音名叫罗真。
田园是个“真”人,她不喜欢别人和她客套或恭维她。喜欢实话实说,一针见血,绝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有时候我们听着都吃惊,怎么能这样说呢?她又是一个极富同情心的人。在节目以外,她帮助了许多向她求助的弱者。
有许多垂危的病人,也愿意和她聊聊,她尽力给病人以心灵的慰藉。这种情况她更多地是在节目外与病人交流。有时她又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比如去美国考察前的几期节目,她都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直至回国后,那兴奋还溢于言表。
陪亲戚去了趟青岛,许多不愉快也会从节目中流露出来。她很善良,有一位有病的女人带着个男孩,生活艰难。男孩经常到菜市场捡菜叶或捡人们丢弃的已经生牙的土豆拿回家做给母亲做来吃。田园几次开车接上孩子,一块去母亲那儿吃顿好饭。我很感动,这比掏点钱更难做到。
周六晚九点到十点,《中国之声》的《老梁说天下》、《体育评书》,我也很喜欢。老梁,全名梁宏达。此人真是人才,他的博学,他的口才,都让人佩服。而且他还敢说真话。从他的节目中我了解了许多赛场外的猫腻,比如抽签。事先那个代表好签的乒乓球是冷冻过的。东道主第一个抽,肯定能抽到好签,如果抽的不好,是你手潮,没感觉出凉热。
你也可以听听短波的境外台。文革时我们叫它“敌台”。那时候收听“敌台”被抓住了,是要打成反革命的。现在的“敌台”能告诉你的不会多于网络了。我们国产的高档收音机,能比较好地接收到境外电台。这说明我们的开放程度,不再是草木皆兵的年代了。关键是政府相信群众有足够的是非辨别能力了。
我的德生3000,就是属于这类较高档的收音机。不过境外台说得很可笑,比如平壤台(友台)播得《金日成传》,说金日成如何支援中国革命,好像我们还欠他的。抗日战争时期,金日成确实给过我们帮助,但比起我们抗美援朝来,那可是挽救他们国家的大恩啊,他们却很少提了。
过去觉得境外台神秘,现在听来,空洞得很,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目的是搞乱中国的。
还是我们的《中国之声》实在,没事你就锁定它,准没错。
现在的智能手机,有喜马拉雅、蜻蜓等软件,完全可以取代收音机了。我的三台收音机也好长时间没打开过了。逛商场的时候,我还是很关注货架上的收音机,对每一款收音机都爱不释手。我也很关注闲鱼上有关收音机的信息。比如德国的根德,是许多收音机发烧友梦寐以求的,如果有合适的,我还是会卖回来。我知道,那只是个摆设了。